姓名：谯江龙  学院：汉语言文学院  实习学校：北京市第十中学 

实习结束这几天好像除了填弄各种表格、盖章、签字，上交，有误，返工，和勤恳为人民服务的干部争执，几乎无他事可做。身倒不忙，心恁不闲，早就想在回到师大的当晚喝着廉价的牛栏山二锅头细细搓出几丝回忆，供以后赏玩，怎料一头扎进师大，还是被众友之间许久未见的热情和闲适“冲昏了头脑”。自我吹捧、调笑、讥讽、大笑，转而苦笑，冷静，失眠……如此，一天天过去了，我还未曾动笔。

到今天，我觉得必须得写点什么了。先来说说张挥老师罢。

我对张挥老师了解不多。虽说如此，两个多月共事于一檐之下，我对张挥老师还是有几分了解。庄子说“以神遇而非目视”，我想我和张挥老师的关系大抵如此，目之所及我不知张挥老师人生前50多年所历何事，不知他颇为“励志”的人生经历，不知他如何从江西南城一步步成长为高级教师、特级教师，再以优秀人才身份被引进北京，其中艰辛或者喜笑颜开的瞬间一概不知；我只记得我初见张挥老师时，张挥老师满头银发，笑容可爱，有点羞涩，说话咬字铿锵，带有赣方言的口音，字句之间略有停顿，斩钉截铁，甚是有力。他是上完课夹着书本进入办公室的，在他上课的间隙，我早已从办公室其他老师那里得知张挥老师的语文特级教师身份和独特的个性气质，坦言之，我有点惴惴不安，但奇妙的是一见面就竟然觉得张挥老师是一个有趣可爱之人，这是对张挥老师的初印象。

之后的每天，我和张老师各自备课，打个招呼之外，并无多少交集。张老师时常在电脑前敲字，台式电脑键盘敲击的声音很是干脆，我也多坐在转椅上看书、批改作业或者做教学设计。办公室其他老师也都忙活自己的专业，闲聊的工夫不多。但当办公室哑然无声甚至有些沉闷时，张老师就会推起眼镜，看着手机屏幕哈哈哈大笑，爽朗而像个大男孩，张老师会为同事（除我和张老师，余者6人均为女性）念一则好玩的段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还会在敲字和读文章之余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用自己出色的文本解读能力和文本解读思路解释一个极其平常的词语，如此效果恰如黑色幽默系列电影的反刍效果，正统、庄严与庸常、司空见惯相互融合、碰撞，产生极其强烈的喜剧效果。记得一次与张老师同乘大巴进修，同车者均为语文组教师，其中一刚入职不久的年轻女教师与张挥老师并不熟悉，张老师询问其名，回答曰：“宁宁”。“宁宁二字大有深意，为何不叫二宁而叫宁宁，首先，从音韵上说，叠词具有音韵和谐的效果，读起来比‘二宁’有美感；再次从内容上来看，‘宁宁’二字融合儒释道三家，寄予了父母对你的希望。是什么希望呢？让我们具体来看。‘宁宁’二字重点强调儒家讲“中庸”、“礼乐和谐”；道家讲求自然无为，而自然无为的表征就是‘宁’；最后佛家讲‘禅定’，讲‘戒定慧’，都与‘宁’的意项分不开，我觉得应该让你父亲来为我们开个讲座，讲讲为何起了如此一个有深意和文化内涵的名字。”说罢，众听者前仰后合，拍手叫好。对女生课上爱照镜子这一行为张老师自有高招，摘录张挥先生朋友圈如下：

苦女生臭美课上课下爱照镜者久矣，耿劝，不动；继之死谏，无效。适以意逆志《长恨歌》，激赏“天生丽质难自弃”，见听者会心称许啄米频频，灵机一闪，我问：“‘难自弃’何意？”答曰：“难自甘埋没。”说得好！要的就是这句话。这句是赞贵妃貌美，貌美不说五官不言三围，只道一句“难自弃”，绝色即倾出矣：说不美自己都不答应，美到自己都爱上自己了，可见？顶级女人首先是自爱的女人，最美的女人是爱上自己的女人。反之，照镜何为？总觉自己哪点不对劲，美者何至于频繁自视？连自己对自己的容貌都没信心，能美到哪里去？照镜者，恶自，实向外人告示自己有缺陷。由此推之，照镜者，容貌出了问题也。君不见，痘痘越萌，照镜越疯？言毕， 静默片刻，悄然观察，女生心似有戚戚，然仍不肯定，暗访多日，照镜者果顿减矣，大喜！

又一日，备课中，张挥老师出一题，要我们几个听题者不假思索地回答，题目是孔子学院隶属于什么部门？A、教育部；B、外交部；C、文化部；D、独立的民间机构，同事文理分科、思维禀性不同，故而回答不同，张挥老师一一解释，选择教育部者，思维传统相对保守……选择独立的民间机构者多有经济头脑。对其结论的科学性不置可否，但张挥老师时时刻刻保持自我的思考这一点是的的确确的事情。

张老师上课注重设计，追求“真语文”（张挥老师的“真语文观”见附录1）。第一次听张挥老师上课，张老师上沈从文先生的《边城》，回忆自己作学生时期和大学以来的听课经历，上《边城》者多从人物形象出发，一堂课分析两三个人物形象，如此延续两三个课时，最后得出沈从文笔下湘西世界——边城的人情美。张挥老师有自己独到的设计，他注意到文本中的“莫不”这一词语连续出现好多次，因此，他说边城是一个“莫不”的世界，让学生找这些“莫不”出现的位置，进而一个个分析这些“莫不”背后要表现什么，以“莫不”驱动学生整篇阅读，深入思考，分析“莫不”效果的过程中人物形象分析这种“高考必备技能”也得到训练，最终落点在“人情美”，如此犹如蚕茧拨丝，丝丝入扣，教师不需要告诉学生哪里体现“人情美”，学生一步步自己阅读，自己思考，从而真正理解“人情美”的内涵。张挥老师这堂课让我叹为观止，关注到真语文的本质——言语的表现形式，以文本为依托从文本发生学的角度逆流而上推断文脉，我受到震撼：原来语文课需要如此一般的精心设计，当然，设计的基础就是对文本的不断反复阅读和广博的知识面。有趣之人，上课自然有趣，如苏轼形容自己做文章“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一个有趣之人的“乐事儿”也会如行云流水，行止自然，张挥老师的戏谑、幽默体现在其生活和课堂的点滴之中，众读者可自其小札中窥见一斑，以下摘自张挥老师朋友圈：

今天，作《论语》基于整体任务设计的整本书阅读教学。设整体任务:梳理《论语》出现的成语。梳理到“巧言令色”，我发挥了一下。我问同学们:“你们知道王宝强为什么会吃亏吗?”

学生一愣。

王宝强没读《论语》！才小学文化，6岁就上山打武去了，没读书，更不要说读《论语》了。没读《论语》，你看，危害就出来了:因为要是读了《论语》，不可能不注意到孔子的告诫:“巧言令色，鲜矣仁！”宝强太贪恋化妆美色马蓉了，得，这不就就上了当，吃了男人的亏吗?人人都替宝强跺脚，要早知道这个女人就好。可人家孔子早就作了这方面的预警，你不知道，只好活该。

现在同学们明白这个“令”字的含义吗? 你看，读《论语》是多么重要啊，它能防伪，防贼，防马蓉呀。其实，这也好理解，因为，如果说“道”是讲人与自然的关系，“佛”是讲人与鬼神的关系的话，《论语》讲的则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告诉我们的是人生的经验和智慧。

同学哄然，齐声曰:切！  

 可怜一代美女蛇，居然遭我辈肆虐，用作话题素材，于心有不忍。

教海拾贝，教育叙事，捡一石头，是为记。

  张师循循然善诱也，皆以谑引之。善！善！善！

“痛饮酒 熟读离骚，方可为名士”，曾经对此语佩服地五体投地，备魏晋文学的课，又读《世说新语》，便觉其中穷途当哭者、袒裼裸裎纵酒高歌者，真名士少，以此为幌子沽名钓誉之徒则多。慢慢地意识到，这种名士风格只是表象，在当今社会更有可能是假象。张挥老师身上有名士气节，是真正的、不矫揉造作而非故作“高大全”、充当卫道士的，因此，我觉得张老师可爱，我佩服他的才华，也倾慕他的气节。“气节是一种玄虚的东西”，何为有气节？作为学人，除了看日常生活表现，还要从他的文章入手，去看他是否极尽谄媚，是否言行不一，是否毫无主见，是否在权力面前改弦更张。我对张老师更深的了解，很多来自于他的文章和他对一些事件的评论意见。张挥老师思想不像60年代生人，相反，更具开放性，容易吸纳新事物、新思想，站在学术和思想理论的前沿看问题。他不像许多校领导及老师对学生使用手机而惶恐不安，他有个精妙的比喻：早年，手机qq初兴，农场偷菜行为一时风起，甚至一些事业单位明令禁止上班时间玩偷菜游戏，想想那场景可谓蔚为大观，但短短三四年时间，智能手机普及，更好的手机游戏和页游出现，谁还会去玩偷菜游戏，这就是发展的趋势，明令禁止的效果只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正杜绝和摒弃是在于自身的发展，自身否定。正是这种开放的眼光和心态，张老师才能冒出开发一个“私人订制”式的中学生名著阅读APP的点子。

张挥老师对当下语文教育界乱象的点评可谓一针见血，以下《世袭农民王小耕犯困了》 片段节选自张挥老师朋友圈：                           

世代种地农民王小耕接到农业技术推广站的通知，通知告知，经农业砖家反复的、拉锯的、慎重的、红脸的、绞尽汤汁地争吵，最后确定:大米的核心营养为淀粉、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要求王小耕在春耕前先学习好，道理很简单，得明白了这个后种地，否则地怎么种?王小耕拿到通知，愣了一会儿神，还是没明白:我这手上的活，就祖上这么传下来的，没听说祖上交代要弄清这玩意下地呀?原来世世代代就这么糊里糊涂过来了。真是不明觉厉呀！这回得明白地种地。可。。可。。。明白了该咋种呢?是不是不要抡锄头了?王小耕困了。

“该咋整呢?”都到了岁尾巴了，王小耕还在迷糊着。村长鲁才贵笑了:“咋有你这硬疙瘩?该咋种咋种！南海知道不?人家美国拿来联合国的通牒，可唬人呢，怎么着?咱不跟你玩，南海该咋地咋地，这不，风平浪静末啥事?赶紧把地下了，你咋跟你祖上一个德性呢，种大米就识种大米！那赚家，错，砖家的话你也嚼碎着吃?”王小耕将信将疑:“得，咱没那个灵光，要着也着不了，外甥打灯笼----照它丫摸个旧。嘿嘿！”第二年，王小耕接到农业技术推广站通知，告之他种的大米改名为“核心米”，因为他的大米是大米，照情理必含淀粉、蛋白质等核心。故命名。考虑核心的推广，随后还要将他的大米列入骨灰级核心大全名录。王小耕摸着那根滑溜的锄头柄，还是没脱那迷糊劲:娘呀，这就核心哈，可是那厮鲁才贵褶子跟沟沟，土样，他的话咋就能神验?难道他通神不成?”

当今语文教育界和其他行业一样，求新求变，推陈出新，不断变换花样，张挥老师戏谑入木的刻画实是对语文教育界担忧和那些深处迷宫而企图指导世人、沽名钓誉获取自身利益之人的不满，张挥老师直言“当今学术最大的弊习是人人皆欲为圣贤，为指路者，唆使者，摇旗者，树帜者，唆使别人往前冲，滑脱耻为身先者，守土者，精深者，坚持者。实干者日益凋敝。于是乎，术语名词满天飞，倒腾拼凑折不穷。学术貌似繁荣，实则空壳化，玄虚化，口号化，一个个学术，一个个圈套。学术变为最大的欺世撞骗的大市场，世风最下者的集散地。”

张挥老师是名师，也是慈父，是可爱有趣的父亲。张师极爱其女，我虽不知其女其面貌品性，然透过张老师的文字可对这对有趣的父女略知一二。以下摘自张挥老师朋友圈：

“小妞放假，懒床，大白天睡懒觉。设闹铃，摆设；喊三遍，未果；怒而催，无功。父急，团团转，来回走，不知何以。突眼睛与一纸盒相遇，心机一动，故作开门状，嘴里洪声叫:快递来了?哟，还这么沉?咦，怎么边上还破了?只见房里一声响，小妞应声而起，懒虫无为而治。此事的启发:1、手机闹铃实为冗余设计，鸡肋，可鄙而瘦身；2、快递抢8点以前送件翻倍计费，设名目曰“叫醒服务”，一定受捧；3、教育贵在顺应因势。此为日生脑洞，记之。”

张挥老师可爱之处，可见一斑，其戏谑爱女的背后仍然是对教育的反思，不可不谓为真师者。

“同有肝胆人共事，于无字句处读书”。幸哉！吾得以邂逅张师，因感于怀，不可不言，是以记！

附录1：

《我之“真语文”观——张挥》

为何语文教学“假”象丛生？那首先要弄清为何语文教学“不真”。愚以为：一是真不了，真不下去。“真”是要有真功夫的，你没有，你不自信，所以只能用声光色电表面的东西掩饰，掩藏。“真”的背后是“深”。对于语文教学来说，就是你的文本解读的深度。一个语文教师教的好不好，真不真，关键就看你的文本解读能力。有没有足够的文本解读能力支撑。没有深度，又要让人觉得好，那就只能假，就只能用些花哨替代真正的文本解读。二是认识问题，观念问题。用“非语文”替代语文，因而不真而假。这个假有一定的欺骗性，因为这本不是语文的，你认为是或强加给了语文而造成不真，那就不易察觉。如语文上成政治，历史，生物等等。上得再好，也不真。为何？不是语文！不是课不好，关键是迷失了语文的根性，本性，没了根性、本性便没了真性。“写什么”和“怎么写”，你的落脚点落在了前者，而语文是管“怎么写”的，也就是教言语形式才是语文的本性。你教到别的学科上去了焉能真？

要语文真，靠不表演、不过度磨课、不用ppt这还不够，这还是表面。真语文真正的真要本质真。这就首先要它是语文，要弄清语文的边界，讲语文自己的东西。

其次是实：语言实，场景实，接近阅读写作的真实；教学情感实，出发点、立场、愿望都实；还有训练实。就像梁任公的演讲那样。谁都不是不想真，而是无奈、无意中假了。

附录2：张挥老师百科词条：http://www.05935.com/bk/290134/

附录3：简练语文工作室——“新说文论语——吴云辉、语文特级教师张挥工作室”http://www.jxteacher.com/666666/